2008年8月29日

「當兵變廢人」之七:志願役的理想與現實


2008/8/29,


好男不當兵、好鐵不打釘。
--民間俗諺

前兩篇提到義務役的問題。這樣看起來,國軍好像就只能靠志願役了?只有志願役官兵才是國軍的棟梁了?科科科,這真是天大的幻想阿,本文就是要來告訴大家這個體系養出來的人,才是造成今天部隊迂腐的根本來源。

首先先讓我們輕鬆一下,讓我們坐下來一起想像一下我們的軍隊應該是什麼模樣?咱們國防部搞的招募廣告,或許是一個蠻好的參考點:



這支廣告真的不錯,畢竟我們國軍手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東西,但是硬是可以把國軍拍得不輸日本國自衛隊的樣子,其實真的是很不容易,我很佩服。

只可惜,這是廣告,不是實情。


我們的國軍體系這個號稱是保衛國家的棟梁,今天會變成一根空心木頭,那些長年在部隊裡面生活的志願役官兵,要負上很大的責任;再怎麼說志願役都是軍隊的骨幹,他們的階級讓他們可以佔領重要職位,他們的輩份讓他們可以用各種方式凹下面的人做事,而且國家的充足福利肯定可以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,今天國軍變成這樣,如果志願役不出來負點責任,說得通嗎?

只是話說回來,他們今天會成為這根木頭裡面的蛀蟲,其實也是他們一代傳一代的結果。讓我們話說從頭。

我愛新台幣

今天我們的國軍招募志願役,甚少用什麼「報效國家」,「國家需要你」這種訴諸愛國情操的感性訴求,毫無例外的就是經濟誘因。講白一點就是為了$$,如此而已。

我們國軍之所以側重這種方式去招募新人,乃是因為大家都認清:他媽的當兵跟愛國根本就沒有關係,當兵就是為了錢!新台幣才是老子今天從軍的唯一原因!

這樣的招募方式,以及志願役選擇從軍做為職業的原始動機,一開始就告訴了全世界,咱們的志願役官兵會用什麼態度與準備去度過他漫長的軍旅生涯。

喜歡賺錢並沒有錯,問題是當一個組織裡面的人,對這個組織的認同是金錢、而非組織的任務或願景時,你根本不要妄想這些人會想要主動把事情做好,主動想辦法讓這個組織更有效率。他們想的千篇一律:就讓每天都風平浪靜吧,讓我可以沒有任何變化的到退休(退伍)吧!

一個義務役官兵有這樣保守、退縮的念頭還無可厚非,再怎麼說他都是不願役,是這個國家強迫他進來的,而因導致他不愛這個國家、國家沒有認同,沒有盡忠職守的動機,是十分天經地義也無話可說的事情。遇到這樣的狀況,你最多就是嘆口氣,認了。

那麼志願役呢?他們愛錢這無所謂,畢竟在資本主義社會誰不愛錢哪有?這無所謂,麻煩的是絕大多數的志願役,也對這個組織、以及衍生出來的軍隊文化不甚認同。先前提到的官僚體制、只求不出事的保守心態,會出現在這群人身上,真是一點也不奇怪。

劣幣驅逐良幣

儘管絕大多數的志願役根本不把中華民國當一回事,腦中也沒有什麼愛國情操,但是還是有非常少數的人,對於國軍有一番想像、捍衛國土有所熱忱。剛入伍的我就是如此。但是這些人一進到這個官僚醬缸,他這滴小小的漂白水,馬上就被烏黑的醬缸衝散了。

一個優秀、而有心想要做一些事(而且多半也是家境窮困)的人,很可能因為什麼理由不走正常的升學管道,而跑去念軍官學校,成了志願役軍官。這些人非常少,兩三年會出現一兩個。而這樣的人太少,所以國防部一定會花很大的資源去炒作,讓這些人成為活看板,讓大家覺得咱們國軍不一樣啦!例如最具代表性的這位前輩就是。

這群菁英進去之後,可以做些什麼?可以改變什麼?

很抱歉,國軍是一個巨大的官僚體制,這個先天結構是不會改變的;而這個地方最重視的就是資歷,最厭惡的就是英雄氣質,最厭惡的就是菁英。阿怎樣?台大畢業是吧?呸!台大是啥小?先幫我折個短袖再說。這群人必須先認清這個鬼地方就是不管績效、最重年資的官僚體系,在你認真工作之前,你必須先學會拍馬屁、學會人際應對,先學會把自己藏起來。

假設你今天真的很有心,在成功學會這些人際政治之後,還是有心要給他勤奮認真,你還必須認清一件事,就是你接下來就是自己一個人做苦工,然後功勞將會被你上面的學長/長官給吞掉,事後他們會受表揚,然後你繼續在原地。雖然說國軍會因為你的努力而變好,只可惜不會有人知道這是你的努力,你依然還是全單位最資淺的小兵/官。

就算你真的有那種「成功不必在我」的人格特質,而你也真的願意無私的將你的才能奉獻給國軍,這不代表你真的可以做一些事。你的挑戰才正要開始。

軍隊這個組織真正讓人害怕的,就是他們會討厭那些「凸出來」的人。因為你這個新來的一下就表現得那麼好,那不就顯示了其他人有多無能嗎?所以當你稍微認真一點、真的做出什麼事情讓上面的長官眼睛一亮時,你馬上就會受到其他同行的「提醒」,告訴你別打破行規,否則如果你哪天出狀況,可就沒有人會幫你了。而一個熟悉組織內部遊戲規則的資深老鳥,要挖坑給人跳真的是一點也不困難的事,那請問在學長的明顯暗示後,還有多少人不屑一顧的繼續認真下去?

在這個環境裡,凸出來的釘子一定會被敲下去,請問多少有志氣的人可以耐得住這樣的對待還可以保有原初熱忱?連林毅夫這麼有心、且心理素質極為堅強的人都用如斯帥氣的方式離開時,我想大概沒有什麼人可以在這個鬼地方撐得久,然後又不墮落的了。

搞到最後,這群有心做事的菁英,要嘛就是等撐到合約結束就閃人,拿著一筆錢重新開始新人生;要嘛就是接受染黑的事實,接受軍隊裡的遊戲規則,漸漸成為整個共犯結構的一員;要嘛就是在裡面受人排擠,然後怎麼樣就是升不上去,然後被迫因為資歷不足而被強制退伍。


談到志願役,就不能不提目前國軍因為要轉成募兵制,所以各級單位都將招募業務當成重點項目而衍生的弊病。

其實當志願役官兵並不會真的很糟,只要你人生沒有太多願景,人生求的就是平安穩定,其實這是一份很好、很適合你的工作。但問題是目前國軍在推行志願役時,往往是沒有全面揭露軍隊的全貌,就把人送進賊窟了。這樣的作法,造成基層連隊非常嚴重的負擔。

下一篇我們就是要討論這個問題。




延伸收看:

1. 林書宇:海巡尖兵

2. Dennis Gansel:英雄教育(Napola)

3. Robert Redford:權力風暴(Lions for Lambs)

4. 朱學恆:你好,我來自於一個當兵很丟人的地方.....
--------------

沒有留言: